天气很好,我站在医院宽大的露台上,边静伸了双臂,将我从后面紧紧抱住。
我的心再一次被她感情包围,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已经记不清她多少次这么主动地抱着我了。边静曾经对我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最吸引我的心。我忽然想起了宋敏,刚刚认识的的时候,我还是个为了事业努力奋斗的打工仔。她似乎说过一句,像你这样的男人,一旦成功之后,是最吸引女孩的眼球的。想起宋敏的聪明,心里微微地打上了一个结,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不起她,但却欲罢不能。
我推开边静的手,说:我给你买套房子吧,算是报答你。边静分明地不高兴起来,说:你怎么总是那么坏呢,非要休了我,我什么时候要你报答我啊。关于分手的可能,已经在我的心里愈来愈大起来,原本觉得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竟然渐渐地能在心里想像成可能。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因为我知道,开口了之后必然要伤害她的。她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她依旧那么爱我,上次提出分手是一时冲动,这一个月以来病情的反复让我对我和边静之间关系已经彻底失望了。
我无言地走回房间坐在那里看电视,看新闻。边静把她做的汤摆在桌子上,然后陪着我在一起看电视,或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发会儿呆、流一会眼泪。我试着对她说,如果我们分手,你说会怎样?她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不流泪了,只是气呼呼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吃掉一样。我无法想象,一旦我最终说出口时,她的表现和想法。
中午,医院护士送饭来了,边静坐下来,静静地吃着饭,我想起了她眼神中的那种伤感,此刻分明地再一次显出来。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却只能说下去:咱们分手吧。她还是不说话,没有表现出那种很特别的情绪,淡淡地问我为什么。我笑,说:我不想你嫁给一个太监。她的态度骤然变化起来,她恨恨地摔了筷子,对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绝对不分手!
我们默默地吃着饭,谁也没理谁,她在小声地哭,吃一口、哭一声、抹一下眼泪,不时的骂我一句:老梆子!坏家伙!这时,女大夫来接班了,路过我的门口看见边静在哭骂,冲我戏虐的眨了眨眼,我脸红了,知道她在嘲笑我欺负一个小孩子。边静的五官长得很成熟的、很大气的。但仔细看还是满脸的孩子气,尤其在她生气的时候。这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共同的特征。
吃完饭,边静去刷碗,回来后小声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我怕别的病房人看见就过去关上了门。转过身来对她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想害你。她终于在我面前放声大哭,但我的决心已经下定,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得到的,似乎是释放了什么东西一般,几个星期以来的压抑的想法都随着她的哭声而变得明朗而坚决起来。
我说:“你别哭了,我们暂时分手、以后还可以见面的”
她说:“不行!”
“这样拖下去对咱们都不好,我还是喜欢一个人过”
“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了新欢了”
“没有,我这病秧子别人躲都躲不及,哪像你那么傻”
“就傻了!就傻了!就不离开你!”
“我这病即使出院也是富贵病,不能工作老得养着”
“我养你啊,我去挣钱!”
“我用得着你养吗,再说,你拿什么养我,用嘴?!”
“我不管,我去找工作,什么都干,就是卖身我也愿意!”
“别胡说!我将来不能劳累,更不能做爱,你要守一辈子活寡”
“切,你以为我是喜欢你床上功夫啊,要找大棒槌我就找外国人了,追我的洋鬼子多了,我是喜欢你这个人!”说着她在我身上用小拳头捶了我一下“这是现实问题,我没跟你开玩笑”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女人吗,我们之间除了性就没别的”她目光炯炯地等着我边静忽然说起大人话来,我不禁更加严肃起来,知道不能随便回答她的问话,不然会伤了她的自尊心,那样就严重了,关系到我们之间关系的本来面目。一开始,我确实把她当作一般的性伴侣的,一夜情不够可以多夜情。后来慢慢地在不知不觉中,我被她的纯真感化了,或者说被她那如烈火般的感情硬拉过去了。我们以前经常吵架,但都注意掌握分寸,过于伤感情的话从来不说出口——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很简洁的回答:“我不是那样想的,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满意地笑了,说:“你承认就好,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如果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跑了,我还是人吗?!”
我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可是,性和爱是不可分开的,缺了一样都是不完整的”
她不屑地一笑说道:“这就是你这种花花公子才说出的话,我们女人只在乎感情不在乎别的,你把女人都想成什么样了,动物吗?你信不信拿把刀阉了自己,我照样爱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要不要试一试?”
她的话让我越来越震惊,表面看来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鸟、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但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对爱情坚定的信念,我相信她的话,更相信她真会那么做的。这让我感到自己的卑微和狭隘,又感到非常幸福!
边静冷静地继续说道:“我不是宋敏,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怎么,没想到吧,别以为我比你小很多就没脑子,我可没她那么好糊弄,你要想离开我除非先把我杀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来我真是看错了边静,也看错了自己。我不禁笑了,很难为情的说道:“你看出来了”
她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女人的直觉是最敏感的,你们男人就是太自以为是,把我们当傻子,其实你们才真傻。我那天来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就知道是她,看她平时看你的眼神吧,你当我瞎子啊,还藏着掖着,哼!当我好欺负吗”,说完又打了我一下,在我身上狠狠地揉搓着。
我被她彻底打败了,也不禁感到好笑,心里想真是栽到这个小姑娘手里了。
我无言以对,只好由着她在我身上发泄不满。她闹了一会儿,恢复了俏皮可爱的神情,指着我的鼻子命令我道:“好了,你睡觉吧,不准胡思乱想”
我笑着说说:“我真想亲亲你”
她伸出小手,说道:“嘻嘻~~~~~~赏你亲亲我的手吧,别传染给我,我将来还想伺候你呢”
我正要躺下睡觉,老范提着一大篮子水果、晃着伟岸的身躯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宋敏。老范看见边静脸上的泪痕,眼睛红红的,粗声大气的对我喝道:“你这厮又欺负我们边静了?!”
边静像看见妇联大妈一样,扑到了老范的身边,指着我说:“就是就是,他又要甩了我,范大哥,你要给我作主啊”
老范象大黑熊般,伸出巨灵神般的手掌抱着边静的消瘦的肩膀说:“好!等这小子病好了,老哥我替你捶他一顿给你出气,太不象话了!”
边静欢笑着、跳着脚欢呼道:“耶!~~~ 范大哥,妹妹以后跟你混了!嗷嗷!~ ”
“哈哈哈哈……!好,我就收了你,小谢啊,这个可爱的小娘皮你要是不要,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哈哈哈……!”老范的笑声震得屋顶仿佛都在颤动。
“靠,朋友妻不可欺,老子跟你绝不干休,呵呵”我笑着说道,也是安慰边静。
“你瞧你那点出息,得了这么个小病小灾的就拿我妹子出气,还想跟我上战场呢,你这样的兵,我要是有枪早就把你崩了”
“我是不想拖累她”
“中国有两亿多代乙肝病毒携带者,不都活得好好的吗,都像你这么想大家都打光棍算了!再说,我对你有信心,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移千年,你这个坏小子绝对会好的!是不是啊,妹妹?哈哈哈哈……”
“就是,他还以为自己是好人呢,还想装高尚,切,作梦吧”边境附和道“唉,我该把刚才悲壮的情况录下来,留名青史、照耀汗青”
宋敏插话道:“是遗臭万年!你老这么折腾人家边静,缺德不缺德啊”
边静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搂着宋敏的腰,说道:“还是宋姐说的好”说完,向我示威般地抬起下巴。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看边静和宋敏两个人的脸色,还好,一切正常。两个女人看来已经心照不宣了,只有我还蒙在鼓里。她们两个走到一边说着悄悄话去了,我和老范一对眼色,心有灵犀的一起来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我对老范说:“阿静知道我和宋敏的关系”
老范低声说:“嗯,知道就知道吧,你以后多对边静好一点就是了,女人嘛,第六感觉特别神奇的,看她们现在没掐起来就可以判定今后也不会的”
“以后还是很麻烦”
“怎么了”
“我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宋敏好说话,没关系的,小丫头片子好蒙,你以后少见宋敏就是了”
“嘿嘿,还是老哥高明啊”
“你做事儿太直接,这种女孩哪能轻易让你打发掉的,万一出点啥事伍的,你要内疚一辈子!”
“嗯,等病好以后再说吧,唉,她太小,我总感觉哪里有点别扭”
“是啊,她比你小十几岁,以后你得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你觉得我和她能有结果吗”
“我觉得还行,这丫头对你是动了真格的,你们两个还是算投缘的。不像我和宋敏,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会合的时候”
我们两个人像两个特务秘密交换情报一样低声说了老半天,宋敏和边静走了过来,我们立刻恢复了光明正大的姿态。我忽然发觉边静用异样的眼神上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强笑着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边静光笑不说话,宋敏淡淡地说:“我们商量着去逛逛商场,买些东西,老范你开车陪我去一趟”老范点头答应了,去发动车。
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就到医务室找王医生,跟他说我想出去逛一逛,他还是那副死羊眼的样子,冷冷地说:“去吧,不要玩得太疲劳,搞得病情严重了,你的钱都白花了”我心里咬牙切齿的想:这个死羊眼的王医生和那个冷漠的女大夫倒真是一对,很般配的!都是那么清高自傲、目中无人,他们成为一对,绝对是黑风双煞,干脆一起笑傲江湖算了!
我那时候心情极度杂乱,后来才慢慢体会到王医生对我的悉心照顾。他虽然说话不讲究方式,但每次问诊和理疗都非常细致周到,他说那些话也是对我很关心的。他就是书生意气,严肃正经的男人,又十分看不惯我把边静呼来喝去的样子,还有和几个女人勾勾搭搭,所以才对我不太友好——这是他后来跟我说的,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四个人出了医院,老范开着是一辆高大宽阔的大切诺基,但对于他的身材来说好像还是装不下似的。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边静和宋敏两个小女子坐在后排,老范一边开着车一边唱着嘹亮的军歌,像一个大元帅领着我们三个小马贲驰骋在大漠沙场。两个女人坐在后面娇声细语地谈笑着,时不常爆发出笑声。
我心里惴惴不安,想,她们两个要是联合起来对付我,相互交换经验那就太可怕了。尤其是宋敏,她曾经做过培训工作,手腕高超、人情练达,尤其对付男人更是游刃有余,对我非常了解。她要是把边静训练得满身都是枪,心中都是刀,我将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老范和我对望了一眼,相互递了个忧虑的眼神。
我们开车一路到了一座大商场,我和老范坐在车里,两个女人去逛商场。她们都是细腰长腿,如花美眷。整个大街的男人都被她们的容貌身材吸引诱惑,整个大街的女人都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她们两个,北京的天空的都似乎增加异常的光彩!我看着她们,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两个如梦幻般的尤物存在,真是上天对人间的恩赐。
老范叹了口气说道:“唉~ ,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么多女人就她们两个看着顺眼,你说其他女人怎么就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呢,你小子太有福气了!”
我该和老范谈谈宋敏了,像两个真正的男子汉般坦诚的沟通,彻底解开我们之间这个死结。我说:“老范,兄弟我老觉得对不起你啊”
老范望了我一眼,宽厚的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和宋敏根本不可能,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你和宋敏先认识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爱一个人就希望她过的满足,我看宋敏跟你很满足的,我也很安慰的,尽管你不会娶她,但是她安心了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缘份这东西强求不来,反正天下美女多的是,你就放宽心吧!”
“我也觉得对不起宋敏,我不能给她什么保证”
“你想多了,她比你大10岁,心里很自卑的,就是勉强和你结婚又怎么样,现在看她那么漂亮,但是女人比咱老爷们老得快,时间长了她的心理更不舒服,你们过不好的,边静是另外一回事儿,老夫少妻反而很稳妥”
“嗯,我对边静其实有点感觉的”
“那就好啊,这说明你内心深处的东西开始重新萌发,你也该结束那种生活了”
“我是栽在这个丫头手里了”
“哈哈哈……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就想炒股一样,总有那么一天会被套牢的,你就认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说的真是绝妙啊!”
“今后你要小心安排,不偏不倚,两头大,像我们单位的老崔,家里黄脸婆红旗不倒,外面还养个年轻外室,日子还不照样过,你把她们尽量分开照管,多偏向点边静就好了”
“嗯,是要把她们分开,两个女人凑一块,肯定有阴谋”
比一个女人逛街可怕的就是两个女人一起逛街。过了好几个小时,宋敏和边静提着大包小包意犹未尽地走了出来,要不是我还要回医院,她们可以逛一整天。
我们四个人又一起来到我的家,两个女人拿出一大堆蔬菜、甲鱼、木耳、花生、玉竹之类的东西准备煲汤做饭,我和老范去洗澡。
晚上吃完饭,老范送宋敏回家,我和边静回到医院。一路上,边静还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着我不时地笑,好像重新认识我似的把我全身都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捂着嘴偷偷地乐。我心里实在发毛就问她笑什么宋敏都跟你说什么了。因为做饭的时候,两个女人在厨房小声嘀嘀咕咕的,不时地还看我一眼,然后继续小声嘀咕。
边静笑而不答,我越发忐忑不安了,生怕宋敏说出我的一些往事,就继续追问边静,边静被我催问得紧,还是不松口,说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女人说些女人的事情,你们大男人老问什么呀,无聊不无聊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啊,呵呵”
我强作镇定地说:“我哪有什么亏心事?!只是好奇而已,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啊”
边静说道:“没有啊,我就喜欢看你啊,怎么?不喜欢我看你呀,那我走了”
我拉住她,满脸堆笑:“正常正常,您都是正常的,我就是有点好奇”我心里想这丫头果然有点不对劲,我过去的绯闻和情人都没有和边静说(实在太多了,我怕她接受不了),而宋敏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否有过交流,估计宋敏不会给我打小报告的,她没有那么八卦。可是,会不会说点别的呢?
边静搂着我的脖子,坐在我的腿上,满眼闪烁着狡猾的笑意,亲了我额头一下说:“你呀就别心虚了,我们女人的秘密是不能告诉你的,你放心,对你没有坏处的,宋敏姐也没说你不好的,她老夸你呢”
我追问道:“她夸我什么了”
她说:“夸你好呗,说你特温柔、特有男人味、特会照顾女人,呵呵,心里舒坦多了吧”
我笑着说:“我当之无愧,就这么点优点啊,没别的了”
边静掐了我一下说:“哟,这还不满足啊,对你这么个坏家伙来说,得到这番评价已经不错了,你就知足吧”说着又亲了我一下,我搂紧她,在她身上来回摸着:“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边静跳了起来,说道:“你给我老实呆着,病还没好呢就色心大发了”
我自嘲道:“没办法啊,绝代佳人在怀不得不动心啊”
边静说道:“你呀就嘴甜,怪不得宋敏姐说你……”她停住了,嘿嘿笑着不再说了,我无奈就没再问下去,有点歉意地对她说:“你不怪我和她吧”
边静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过啊,你以前的事情我不管嘛,宋敏姐那么优秀,你喜欢她也很正常,我都喜欢她,真羡慕她的身材气质!”边静就这点最让我动心,和她母亲一样宽厚待人、能为别人着想,也不尖酸刻薄,更不会心计毒辣。现在的女孩子如果都像她这样,这个世界就会增添更多的光彩。
这时,女大夫走了进来,给我抽血量体温,边静去给我打洗脸水。女大夫问我你们两个又好了?我说是的,我准备出院以后就和她结婚。女大夫看看我,说就该这样。边静端着一盆水回来了,女大夫作完检查就带上门出去了。边静从阳台上拿块毛巾,在脸盆里沾好水,拧干,给我仔细地擦脸、擦脖子,她自从我住院以后一直这么伺候我,我开始不让,她很坚决我也就随她了。擦完脸,她又跑到水房重新打了一盘水,回到房间,给我脱下袜子,把长发盘起来,然后把我的脚按在热水里。
那时候,这都是每天她为我做的事情。等我上床躺好,她给我盖好被子,亲了我一下,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飘然走出病房。她一路走一路轻声地唱歌,走廊上回荡着她优美的歌声,她用歌声告诉我她是多么的开心、多么的享受现在的美好时光。那时候,只要听到她的歌声,我就可以安然地入睡,一夜无梦。
直到今天,我每次做梦都梦见边静的歌声,总是梦见她陪在我的身边告诉我。
她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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