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言语隐含锋芒,观祁世骁应对,不急不躁,进退有度,知老国公亦是豪杰,公府教养令她放心不少,遂信季淮之言七八分。
她缓了缓语气道:“我不想仗辈分之事多言其他。你能明白我一片为母之心,我最是心安。我是慕容氏一族嫡支遗孤,侥幸得生,苟活人世,隐姓埋名与莺莺父亲结为夫妇。人心易变之理我知晓得透彻。此遭我违背誓言归京,便是想亲眼看着她出嫁。如此,亦了了我最后一桩心事。”
因了季淮是从他这处寻到虞氏的线索,祁世骁原对虞氏身份以及她嫁给安庆林后的日子已有大致推测,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道:“夫人放心,骁明白。莺莺若知夫人回来,定要喜极而泣。”
虞氏点头道:“你们大婚前日,我不宜现身,否则她肿着桃核般眼儿行婚礼,着实不妥。”
他道:“不如夫人现下与我同行。时辰不算晚,莺莺定未休息,便以公府之名上门。”
他有些担心她知自己母亲活着,喜极生怨,反而不美,便想陪着虞氏同去。
虞氏与季淮密行,不好青天白日大咧咧上门,此时以公府之名去安宅,倒也可行。
季淮听闻,颇不放心。
虞氏道:“我母女二人说话,你去作甚。有世子一同前往,你且放心。”
遂与祁世骁二人,分两辆马车,乘着夜色,叫开安宅大门。
安宅只剩三两个看宅下仆,祁世骁从公府拨了些护院、小厮、丫鬟来,整个安宅似公府私宅一般,看门小厮一见叫门的下仆,便知是自家世子前来。
小厮将自家世子与一披风兜帽女子迎进门。
三进小院中,灯盏依次亮起。
待祁世骁与虞氏进了第二进院,如莺已迎了出来。
她已是十八年华,最是娇媚如花,一身藕荷色曳地袄裙,亭亭立在院中,似一支潋滟芙蕖庭中栽,教柔柔灯烛一照,风姿加佳。
她见祁世骁来,目光缱绻,眼角眉梢皆是情意。
虞氏跟在祁世骁身后,隐在灯火暗处,看着这一幕,眼中湿润。那个粘着她、陪她渡过无数寂寥辰光的小小人儿,终长成个大姑娘。她知红尘事,有了心上人。
她眼中的浓情蜜意,是她慕容鱼追逐半生亦难拥有之物。
她宽慰又释然,见她迎身上前,对祁世骁道:“你怎地这般晚还过来?不是说好了大婚前不要再见面了么?若夫人和老太君知道,必要被她们笑话!”
祁世骁本该打趣她,但想到身后之人,生生忍住,温声道:“我来寻你,是有要事。”
“要事?又是甚么玉器、首饰、料子你重得了新的给我过目?阿骁,好麻烦,我不想再看了!”
祁世骁被她说的窘迫,耳尖隐隐有些发红,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莺莺,我带了一位客人,她想见见你,我们进屋子去说话吧。”
虞氏听出祁世骁话中窘意,有些好笑,自他身后暗处向前一步。
如莺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不是府中仆妇,是一年轻女子,披风遮身,兜帽未摘,她奇怪地看了一眼,道:“这位是?”
祁世骁道:“里边说话。”
如莺领着二人进屋,方一转身,便见来客摘了兜帽,露出一张她仅在梦中得以相见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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