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后无事发生,许教授并没有再找尤嘉,推荐名额就自然落在了其他同学身上。
那几个人日后在校方的扶持下,甚至还阴差阳错地出了位小有名气的演员。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摆在尤嘉眼前的难题是当天下午她满课,中午光顾着和许教授说话,自己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办公室和教学楼离得远,她匆匆赶过去苦撑一下午,待铃响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所以早在下课前半小时前,她就和顾盼约好在离自己最近的叁食堂见面。
有什么能比饥肠辘辘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更有魅力呢?
尤嘉掰开一次性筷子,果断地夹起精薄的牛肉片,心说就是这个味道,一边大口吹气一边吸溜吸溜地把面往嘴里送。
她喜欢大宽,咬起来劲道弹牙有嚼劲,碗里还要添上一勺辣子,两勺山西老陈醋,如此咸鲜的汤中便掺杂着让人口舌生津的酸和的轻微灼烧的辣,一大碗连汤带面地秃噜下去,发一身汗后浑身舒泰。
拉面于尤嘉来说是个稍显特别的存在,就像皇帝后宫里某些很有资历的妃嫔,不像烧烤火锅日料甜品那样恨不得夜夜盛宠,但隔叁差五总要幸一幸,任新人来来去去,它的地位安稳,不动如山。
先用十分钟给肚子打个底,糊弄过那饿劲,尤嘉方才缓过神来,把中午的事和顾盼通气。
所幸顾盼是个好说话的人,虽然觉得尤嘉有些小题大作,但看着她凝重的表情,还是同意放弃这次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还是要想办法突破账号的瓶颈期。
更繁复的妆容,更精美的服饰,更讲究的道具,更尽心竭力地剪辑……然而她们再怎样也比不过专业人士,那该怎么办呢?
“要不然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拉面吧。”
现在时间还早,顾盼不如尤嘉饿,慢条斯理地嗦完自己那碗面后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发呆,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把筷子伸向大拌菜和小酥肉。
“你想啊,咱们技术短期内再怎么升级也就这样了,服化道基本上也达到咱们力所能及的顶配了,再有什么提升的话,估计只能从我身上来了。你见过会抻面的网红吗?”
尤嘉摇头。
“那不就行了!”顾盼大手一挥,“明天开始,抻拉面!”
有句话叫嘴炮一时爽,实操火葬场。
两个人找足了视频学习,然而看着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最近家里吃饭都是牛骨萝卜汤配各式酱牛肉,配上粗细不匀的“拉面”,陆斯年周末归来,好脾气只限于尤嘉,对顾盼顶多给点面子,两顿吃烦之后便缠着姐姐要吃别的。
尤嘉心疼东西,除了担担面,雪菜肉丝面,炸酱面等面条的十八种吃法之外,她还把多出来的面条下油锅炸成撒子,或是拍平了烙葱花饼,亦或是再揉进些糯米粉增加粘度,包上糖馅或者玫瑰豆沙做油糕。
可惜连着试了半个月,顾盼的抻面手艺依旧徘徊在业余水平,没几个回合就断得一塌糊涂,离“毛细”二字还远得很。
“要不怎么说人家拉面师傅是技术工种呢。”
顾盼抱着一坨手指粗的面条欲哭无泪,尤嘉在回复粉丝评论的间隙抽出空来,揉揉她的小脑袋,“今天先练到这儿吧,面给我留着,再洗点青菜,晚上做油泼面。”
“……又吃面啊?”
尤嘉无奈,“这次我多放点蔬菜。”
“我觉得自己跟面八字犯冲啊——”
顾盼小声哀嚎,心道开春包的饺子刚吃完没多久,这次又要被面团折磨。
“犯什么冲,你现在的手艺可比之前强多了。”尤嘉笑道。
不过总这么练也不是办法,翌日尤嘉就去了小区楼下的拉面馆,给人家师傅让烟说情,包了几百块的红封,让人帮着改了改面团的方子,再每周抽出两个小时亲自教学,争取手把手地让顾盼出师。
两人这一用功就用到深秋,期间新晋网红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可瓶颈的焦灼似乎因为有了盼头和目标缓解许多,虽然直到顾盼跟着导师去临市出差时,她都没能拉出毛细的面。
两人打定主意,既然走不了穷奢极欲,就往另一个方向去吧,山里出身的孩子,够不上阳春白雪,那就深耕下里巴人路线。
她就不信再练几天,还能有第二个网红能比她抻出更牛逼的面!
叁日后,周末。
天是深浅不一的灰,仿佛舔饱了的鼠须圆毫插进笔洗,大朵乌云连成一片,气温骤降,风声不绝于耳,昭示着一场大雨将至。
陆斯年挂念着姐姐,见下课时间一到便重色轻友地撂下贺五,蹿出教室跟坏天气赛跑。耗时一个半钟头匆匆赶回家,推开门便看见尤嘉正站在阳台上,望着极速下落的水滴怔忡出神。
她穿着长及脚踝的白棉布裙子,衣领和裙摆处皆是镂空的花朵,透出几寸吹弹可破的肌肤。
明明是该惹人怜惜的场面,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让陆斯年几乎都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那种疏离和寂寞几乎要凝结成实体,一双眼睛宛如世间最清透的泉水,看着浅,等踏进去才知道是死气沉沉的深渊。
——但已经来不及上岸了。
“回来了啊。”然而她回眸一笑,那种感觉就如同冰雪般消散了。
“回,回来了。”他咳了一声,装作一无所知,把刚才的荒谬想法甩出脑袋。
冷时最适合吃锅子,一个洗菜一个切菜配合默契,尤嘉最近爱上了北方吃法,芝麻酱拌腐乳韭菜花,搭上鲜切的羊羔卷,在只加了葱姜的清汤锅里一滚,等变色了就捞起来往小碗里一蘸,那滋味——
啧,那叫一个香。
等准备妥当了给顾盼打视频电话,姐弟俩在她吱哇乱叫的声音中热闹干杯。
或是心情不佳,或是存着考验的心思,尤嘉把自己灌得乱醉,意识朦胧地倒在陆斯年肩头。
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呼吸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轰隆的雷鸣和暴雨这次终于没有模糊两个人的姐弟边界。
“阿姐,你等等我,就再等一等我。”
到底还是没忍住,轻轻一个吻落在眉心,他抱起尤嘉,为她盖好被子,席地而坐地在一边陪她入眠。
当然,如果没有按掉白医生的电话,删掉他发来的信息的话,他会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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