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以南,一片山峦叠嶂的盛景在平原上殊为罕见,12000平方公里内密布树木与植被,最高峰海拔达到1800多米的,为这片山区提供了优越的生态环境,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可谓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但在全民拼经济的年代,有点风景的地方都恨不得向外大势宣传,招徕四方游客到本地旅游消费,但这片得天独厚的山区却出乎意料地声名不彰,它就像一块尚未开发的璞玉般默默收敛着光华,只有少数户外爱好者才知道这里的风景之美。
但即便是那些执着的驴友,也未必能够一窥这座山林的全貌,这座山里的环境实在是太险峻了,而且不少要道都拉上了高高的铁丝网,鲜红的标志无时不在警告着游客,一旦踏入军事禁区很有可能遭遇不测。
这个军事禁区如此地隐秘,引发了许多各怀目的的好奇心,虽然网络上对此有过小范围的讨论,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凭空猜测,从来没有人踏入过禁区之内,也没有见过谁从里面出来,它就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将一切人或物吞噬。
凌晨4点时分,一只巨大的黑鸟从禁区内的某座高峰掠出,虽然天色尚是漆黑一片,但它就像是可以夜视一般,姿势轻盈地躲开云雾和峰顶,飞快地越出了禁区的警戒线。它的行动并未引起哨兵的注意,好像他们已经习惯了黑鸟的行动规律。
我操纵着黑鹰直升机迅速离开了801所,除了尚在打盹的小黑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架黑鹰是更新换代过的产品,相比起初代来说,在航电上的升级力度很大,当然它本身就适合在各个时段和不同环境下的飞行,我曾经接受过专业的飞行器训练,所以上手并不困难。
看着那片云雾笼罩的群山渐渐被甩在身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不清楚也不敢去猜测,当导师发觉我的遁逃之后,她会如何对待我,她会生气吗?还是会伤心?我很少见到她情绪失控的时候。
但这一次,她有理由生气,因为我的行为的确太卑鄙了,我不仅利用了她对我拥有的那一缕温柔,而且还在发生关系的当晚就驾机逃亡,可就算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得这么做,因为已经尝试过自由滋味的心,是很难再次甘愿受人禁锢的。
更重要的是,我必须找回心爱的女人,我不能让她离开我,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力量,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
根据黑鹰上的GPS定位系统,以及地面山川河流的走向,我估计801所的位置是在皖南的某座大山里,距离淮海市的距离说远也不是很远,直线距离大概左右,我只要以的航速飞行的话,大概只要3个小时就能抵达。
但我却没有这么做,因为组织肯定会预料到这一点的,导师很清楚白莉媛对于我的重要意义,如果我现在就直接飞往淮海市的话,等同于自动钻入罗网中,所以当我飞离山区后,先是调转机头朝西北方向飞去。
大概飞行了1个小时左右,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黑鹰下方的地面也清晰了许多,一片低矮起伏的丘陵地带之间,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江从中穿过,黑鹰沿着长江的流向缓速飞行,眼见河道渐渐开阔起来,两旁的麦田在初升的朝阳下,摇着金灿灿的麦穗朝空招展,远处尚未完全散开的雾气中,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轮廓若隐若现。
这条堪称中华民族大动脉的长河上,已经架起了多座钢铁长桥,不断穿梭往来的汽车、火车正在输送着人和物,而江面上更是游动着一只只身材颀长的船只,它们运载着更多的物资驶向下游,就像千年以前的古人所做的一般,在铁路和飞机没有发明之前,这条长河是先民们最好的交通要道。
一艘中等规模的滚装船从上游驶来,它涂着红色油漆的船身上有“CSC”的标志,在水面上的船体大概有三层左右,最上面敞开的甲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从船身的吃水来看载重在1000吨以上,但航速却并不低达到了25节,看来船上装配了高效能的柴油机动力,这条滚装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此时天色尚未全亮,江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从船上旗帜飘动招展的幅度来看,此刻这艘船是顺风而行,我大概测算了一下船速与直升机的距离,调转机头朝滚装船尾部的方向驶出5公里左右,然后迅速爬升至1000米的高度。
我将一个背包绑在身上,戴上护目镜和飞行头盔,我的右脚还依旧不能用力,但这并不重要,接下来的旅途需要走路的时间很短。我打开黑鹰的舱门,把小黑正面朝我地抱在胸前,警犬的天赋让它保持着冷静,但它显然不能看到下方的高度,否则有可能在空中发晕。
户外刮进来凛风中带着寒气,脚下的大地如一副油画般绚丽多姿,我左脚发力,纵身跃入这片图画之中。
黑鹰依旧照着原有的方向直直飞去,脱离了驾驶员掌控的它将会落在何处,这不在我的估计范畴,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可以将最后的降落点和信息传回去,组织要找到它并不困难,但这一切与我的去向却并无联系,我甚至暗暗期盼,组织会误认为我已经随着失事的黑鹰,一同葬身于某处。
而跃出机舱的我,却顺势朝着相反方向漂浮了几百米,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我有些发晕,但扑面而来的寒风却迅速令我清醒,我紧紧地抱住小黑,在空中做了几个浮游动作,将自己的视线调整到与平地平行,然后打开背包的按钮,一束小型的降落伞从背包后弹出,然后在空中撑开一条带状的伞据。
我等到身体稳定下来后,开始顺着风向向前飘动,此刻我距离江面只有五百多米的距离,在降落伞的作用力之下,差不多以每秒10米的速度滑落,而江面上那条红色的滚装船的速度正好是20节左右,所以我只在空中飘浮了1分钟之后,双脚便接触到了船上的汽车顶部,小黑此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了,趴在车顶上一动不动。
我一旦站到实地,马上往回收起降落伞,虽然要把打开的降落伞绑好是很繁琐的事情,但我不能为了省这点功夫,而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但幸好此时尚属清晨,滚装船甲板上并无任何人影,所以我可以从容地将一切痕迹抹净,然后从汽车顶上落到甲板。
这艘滚装船应该是新入水没多久的,船上的结构和设备都没有太多被损耗的痕迹,100多米长的船身牢固而又可靠,我算了算一下甲板上停靠汽车的数量,估计整艘船可以运载800多辆的三厢小汽车。
船上摆放的汽车大多数都是东风汽车的合资车,从车架号上的出产日期可以知道,这些小汽车大多数都是两个月前出产的,而这艘滚装船的目的地正与我不谋而合,直到此刻我才舒了一口气,看看空荡荡的甲板与逐渐升起的太阳,我随手拉开一辆天籁的后车门,钻到还算宽敞的后排沙发上。
忙碌了大半个晚上,我总算暂时逃离了组织的控制范围,我顿时感到一阵浓浓地困意袭来,带着对白莉媛的思念,很快合眼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直到一阵犬吠声将我吵醒。我警惕地睁开眼睛,发现车窗外已经是一片阳光灿烂,车内像个罐子般的闷热难受,虽然我并没有将车窗关死,但整个甲板顶部都暴露在日光的暴晒下,车内的温度已经升到了30度左右。
天籁的后排虽然还算宽敞,但对于我的个头来说还是偏小,当我走出车内落到平地上时,蜷缩了10个小时的身体酸楚难耐,我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下关节,小黑已经迎了上来,从地板上的尿渍来看,这家伙晚上是躲在车底睡觉,直到白天的温度上升,才爬出来叫唤。
看到我出来,小黑也就不叫了,只是用舌头反复舔我的裤腿,我看它脚边有几块啃过的肉骨头,知道这家伙已经自行觅食了,也就不再为它操心,先走到船舷观察外面的景物。
早上降落的时候,我们正经过安庆,而此时应该在几百里之外了,周边都是些寻常的南方小城镇,各种新旧建筑夹杂在一起,像一个身穿长袍但却袒胸露乳的姑娘,传统和现代文明尚未有机集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展示于众了。
由于是在内河航行,滚装船上并没有什么保安,经常跑这条路线的船员早就老油条了,平时也是能偷懒就尽量偷懒,所以在船上行动并不困难。但我还是呆到夜色降临后,这才找机会溜到下层的船舱,在厨房里饱餐一顿后,才返回甲板上。不过这次我吸取了教训,找了第二层甲板的一辆CR-V过夜,小黑照样在车底歇息。
随后的几天里,我就这样过着昼伏夜出的日子,除了搜寻食物之外,绝不跑到甲板以外的地方去,看着船外两边的江岸逐渐变得繁华兴盛起来,夜晚也都闪亮着璀璨的灯光,心知自己离白莉媛越来越近了。按照这个航速,不用三天我就可以抵达淮海市了,想起白莉媛温柔恬和的玉容,我的心跳就砰砰地一阵加剧。
只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我右腿上的伤却恢复得不如预期,自己逃出801所的时比较匆忙,并没有携带医疗器械和药物,在这艘滚装船上也没有人会帮我医治,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伤腿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不过只要能够见到白莉媛,这点伤痛又算得不什么呢。
我就这样熬着坚持到第四天,两侧的江岸终于显出熟悉的建筑,滚装船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大码头,里面停了大大小小的许多船只,很多船身上都绘有“CSC”的标志,我知道这里是长江出海口的最后一个内河码头,这里既是长江航线的终点也是起点,而这个码头虽然离淮海市城区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算是进入淮海市辖区内了。
滚装船一靠岸,便伸出一条大跳板连到码头上,马不停蹄地开始卸货工作,滚装船的好处就在于不需要起吊机,对于码头的配套设备要求并不高,更何况此次的货物都是小汽车,它们可以凭借自身动力上下船,只需要有驾驶员,这些小汽车可以直接开到岸上,都是通过平板货车将其一一拉走,然后进入华南各地的东风汽车4s店中,再进入每一个买家的车库。
而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中,我觑准一个机会,开着一辆CR-V跟在了车队后,只不过下了船我却没有朝大货车上开去,而是拐了几个弯,避开了工作人员的视线,朝码头外开去。
由于卸货现场极为热闹,很多船舶都在各自卸货,这俩脱离队伍的SUV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我也尽量注意利用周边的人与货物遮掩自己,所以当我驾车开出码头之后好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的车子都开了下来,卸货人员才察觉车辆的数目有些不对,不过这时我已经在十几公里之外了。
出了码头,我驱车径直朝淮海市区驶去,我的目的地自然是那个熟悉的老地方,那里曾经是我生长和成长之地,也是我与媛媛交合与结下婚约的地方,我并不清楚她现在身处何方,但我可以肯定她会回到那里的,至少我是这么告诉自己。
我驾驶着CR-V穿梭在熟悉的城市内,路边的城市风景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但我这次却有更多的感触,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我跟媛媛共同呼吸、共同生活,如胶似漆地享受着彼此的肉体与爱恋,虽然此间多有波折,但最终我们都走了过来,并且坚定了对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的嘴角不由得逸出了一丝微笑,在这300多天里,我们之间那些甜蜜的性爱真是难以用文字语言来阐述,我们尝尽了各种姿势,毫无忌惮地在各种场所,用尽心思挖掘和探索男女之间那至高无上的欢愉,甚至某些大胆荒唐却又极富刺激的交合方式我们都体验过,如果能把那些过程纪录下来可是香艳至极。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经进入了那个熟悉的社区,我将头上棒球帽的舌檐压得低低,放慢车速观察四周的情况,虽然过了一个月有余,但我仍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之前在淮海市里的那场大追捕和码头的枪战已经闹得很大了,淮海市警方花了偌大力气最终却两手空空,他们肯定不会甘心接受这个结局。
果不其然,虽然表面上社区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生活节奏,但用我审慎的目光看过去,则是处处都潜伏着暗哨和暗桩,尤其是那些表面上好像无所事事的老头、老太太,他们颤颤巍巍地漫无目的走动着,但一对眼睛却有目的地扫视着附近的事物,特别是那些生面孔的行人,每一个都会招致好几双眼睛的洗礼,很少人会注意到这些眼睛,他们就像是移动的摄像头,在城市里布下了一张不易察觉但却十分高效的大网。
前方就是熟悉的幸福小区了,“新颍便利店”的照片映入眼帘,我心中突然一动,车子停在了门口旁边,接着车窗分缝隙往里面一看,店铺里明显有个窈窕的身影,我环看了下四周并没有异样,便吩咐小黑留在车内,下车朝小店走去。
我恍然想起去年初次踏入店内的情景,一晃就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有好久没有踏入这个地方,从阳光充溢的户外走入室内,好像进入了个阴凉的世界一般,小小的便利店并没多少变化,正如店内坐着的那个白皙风韵的少妇一般。
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客人,姚颖面朝着墙上挂着的电视,她今天穿了一条露肩碎花连衣裙,两条白皙的纤腿翘在椅子上,两条白嫩丰腴的胳膊架在柜台上,挑染成黄色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马尾,微微低着那心形的小脸蛋,漫不经心地往自己白皙娇嫩的双手上涂着指甲油。
我高大的身影走进门来,将斜照进店内的光线挡出了一块阴影,姚颖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她抬起头来朝我看去,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我向她微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姐,是我。”
好像这个称呼唤醒了般,姚颖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她迅速放下手中的指甲油,站起身来狂喜道:“啊,是弟弟,你……”
话刚出口却又停住了,姚颖脸上的喜悦不是作伪,但那对明媚的杏目中却有几分惊讶与忧虑,她的目光有些游离。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墙角上的那个电视里正播映着新闻节目,市电视台12点档的当家花旦主持人一脸严肃地念着新闻,她通报的是市警察局的最新通缉公告,而蓝色背景上的那张疑犯照片,我们两人都很熟悉。
这张脸无疑很有男性魅力,但出现在蓝色背景上却有着股邪意,电视台刻意用光线突出了男人脸上的那股杀气,理得短短的头发下方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蛋,双目中却透露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电光,方正的双唇之下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好像随时都可能跃起伤人的猎豹。
“近日,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通缉一系列特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石某。据悉,此人曾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曾经在华南连续作案十几起,是一名极为危险的罪犯。目前此人可能流串至我市,请广大市民朋友提高警惕,及时向警方提供任何可疑的人物和线索,协助公安部门捉拿此犯,共同维护我市的繁荣稳定。”
“任何提供关键线索的市民可获得十万元的奖励,协助公安机关捉拿该犯并且有立功行为的可获得壹佰万元的奖励……”
我把视线转回姚颖身上,微微耸了耸肩自嘲道:“没想到,我还挺值点钱的。”
姚颖却没有回应我的幽默,她急忙跑去拉下的卷帘门,好像生怕被其他人看到我的存在一般,对于她的小心谨慎,这回我很是赞同。
店门关好之后,姚颖顺便打开了灯,她面带忧色的拉着我坐下,仔细将我打量了一番道:“弟弟,别说笑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天来,我都担心死了,公安把附近的小区都搜了个遍,社区里也三番五次地要我们提供消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还想去公安局举报,被我骂了好多次才消停些。”
我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姚颖对我的关切完全是出自内心,毫无任何利害关系,我伸手扶住她白嫩光滑的香肩,双目透出坚定的神色看着她道:“姐,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乖小孩,但也不是坏人。”
我简单地跟姚颖讲了下自己的处境,以及事发当日的过程,当然忽略了关于导师和801所的一切,并借机向她询问白莉媛的踪迹。
姚颖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她微微皱着眉头道:“你出事的那几天,整个街道都布满了警察和车辆,但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发生了枪战,还死了好几个警察。”
“过了好些天,才有一些小道消息,说你是个连环杀手,在外地做了好几起大案,被警方追捕之后还拘捕,警方死了好多人却没有抓住你,只不过这些消息电视上是不会播出来的,他们还说……”姚颖说到此处,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说什么了?”我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疑窦,继续追问道。
姚颖咬了咬下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说,白莉媛是你的姘头,还讲了很多难听的话……”
看我把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姚颖连忙安慰道:“弟弟,别听他们乱讲,他们并不知道她是你妈妈,你别生气啊。”
我摇摇头,脸上并没有激动的情绪,心中却颇不平稳,我与白莉媛之间的事情,一直以来都保密得很好,除了梅妤之外,并没有他人知道。这个留言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呢?只不过流言传播者好像只知道我们之间的肉体关系,并不清楚我们的母子身份。
姚颖看我脸色还算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听了那些话,自然很是生气,但我又不好去反驳他们,生怕他们会把我当嫌犯抓起来。
“你知道我们家老张的德性,蕊蕊又那么小,没了我可不行。”姚颖一脸忧愁,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小妇人,家庭和子女对她而言就像生命般重要。
“没事的,姐姐,我理解。”我抓起那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白嫩纤手,轻轻地抚摸着安慰道。
姚颖的行为并没什么可指责之处,因为为人妻、为人母的她必须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我很能理解一个母亲在面临选择时,事事将自己儿女的利益放在前头的做法。
我的温存让姚颖很是感动,她抿着下唇对我点点头,继续道:“事情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某一天早上,我突然看到了莉姐。”
“她那天穿得很是朴素,而且脸色憔悴、双目无神,好像很多天没有睡觉一般,跟平时漂漂亮亮的样子比起来,让人看了就难受。”
姚颖的描述让我心头一阵阵绞痛,我能够想象得到白莉媛离开我后的样子,要让她割舍自己生命中的最爱,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而她却默默地忍受了下来,并为了我的未来做出了牺牲。
我的身体被灰暗的情绪占据,握着姚颖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些,姚颖敏感地看出我的情绪波动,她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任由我将她的小手抓得紧紧的。
“我很是惊讶,连忙将她拉到店里面来,忙不迭地问你们的情况,她并没有跟我详细说什么,只说你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很好的人在照顾你,让我不用担心。”
姚颖的话让我清醒了不少,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握着她,连忙松开手掌,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没事的,哎,你妈妈对你真好。”姚颖双目露出关切的神色,她伸出一只纤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为我梳理有些凌乱的胡须和鬓角,柔声道。
“我当时想问她具体情况,但她并不想多提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向我打听你们家房子的情况。”
“自从出事后,公安就把你们家给搜了个遍,现在那栋房子已经被查封了,我叫老张装作送货去看了几次,好像门口还有探子驻扎着。”
“你妈妈听了我的话,她并没有过分惊讶,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一般。然后她就说了很多客气的话,我本来想留她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但她态度很坚决,最后我只好留她吃了顿午饭,然后亲自送她打的出城去了。”
“她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但我觉得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听完姚颖的描述,我又是欣慰又是失望,欣慰的是白莉媛目前的人身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回到我们的住处,而且我们的住处现在也无法住人了,她去哪里了呢,我一定要找到她。
虽然姚颖一再挽留,但我已经无心继续在此停留,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找回我的媛媛,我不能让她再冒一点危险了。
更何况,以我目前的身份,留在姚颖家只会给他们添麻烦,我可不能让这个姐姐再出事了。
中午时分,一辆CR-V从福佑大厦旁缓慢驶过,这辆车子外表崭新铮亮,但却没有挂车牌,但它好像刻意不想引起注意的样子,跟这栋大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却绕着大厦四周行驶了一圈。
透过车窗玻璃,我用心观察着大厦附近的人,很容易就发现了几个暗桩的存在。
门口一个卖香烟的小贩,穿着一件没经过风吹日晒的新夹克,就算没有什么人向他买香烟,他也不会主动吆喝招徕生意;一个打扮得很朋克的女歌手站在网吧门口,手捧着吉他自弹自唱,只不过她的歌声并不是很流利,而且那身装扮也过于精致,好像是某部电影的道具一般;一对年轻情侣倚靠在行道树下,他们搂搂抱抱的看似在亲热,但动作看起来却有些游离和生疏,而且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旁大半天没移动过,两双眼睛却不断地扫描着四周。
我微微冷笑,淮海市警察的水平也不过如此,这种暗桩最多只能骗骗老百姓,在我眼中犹如搔首弄姿、插标卖首,我能看出他们伪装经验是十分欠缺的,而且精神懈怠并无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对手水平的低劣,对于我的潜入倒是件好事。在出发之前,我已经定下了如何潜入大厦的计划,所以将车子停在了最近的一个小区后,提起姚姐为我准备的便当袋子往大厦走去。
出来的时候我理了理头发,将那头蓬松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辫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并没怎么打理,头顶棒球帽下方的眼神收摄了不少,三天三夜都在船上的车子里度过,我身上穿的那套运动服已经又皱又脏,再加上这段时间低脂的饮食的缘故,我的体型比先前消瘦了不少,再加上我故意装出驼背曲腰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不修边幅的送货员。
即便如此,我还是十分地小心,尽量保持缓慢的步伐,一瘸一拐地朝大厦里走去,我那条尚未痊愈的右腿正好有力支持了这一点。我虽然没有刻意朝那几个暗桩看去,但从眼角的余光可以觑见,他们似乎对我的出现有些举棋不定,虽然我的身高比常人高了许多,不过从外形和举止神态上看,我并不像他们要等的那个人。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小区的大门,正朝楼底一层走去,他们已经被我甩在了后头,但我并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步伐节奏。我敏感的耳朵捕捉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男女嬉戏打闹的声音,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对装成恋人的暗桩,我大概明白他们的打算了。
一阵化妆品的香气飘入鼻间,那个女探子与我插肩而过,后面那个男探子紧追不舍,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他的肩膀有意朝我左肩袭来,姿势力度都恰到好处,估计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测测我的反应。
如果我真是那个人的话,绝对可以躲开这一撞的,并且可以出手还击对方。但我已经窥破他的打算,心中微微冷笑,却没有移开身体,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么一撞。
虽然他这一撞算不上厉害,但我也被撞得脚下一个踉跄,那条不争气的右腿在地面上一滑,半真半假地向前摔了一跤,手中的便当袋也掉落在地。从外人的眼光里看,我这下子可是颇为狼狈,只不过这略带表演的反应却正中他们的设想,那对男女停下来脚步,相视一眼,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对我的怀疑已经大大减轻。
那女探子还颇有些歉意的回过头,轻声问我有没有摔着,一边还娇嗔着让男伴给我道歉,她的男同事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几句,女探子蹲下来想要帮我收拾地上的便当袋,我心中虽然把淮海市警察暗骂了个遍,但表面上却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边说着不要紧,一边手足慌忙地收拾着地上的便当。
刚才摔的那一下,把一个便当盒给摔裂了,里面装的青椒炒牛肉丝的汁水溢了出来,那个女探子有些嫌弃怕脏地缩回了手,我却毫不在意地伸手抓了上去,将便当重新叠好并装袋提了起来,手上粘着黄黄的牛肉汁水,顺手就在大腿上擦了擦。
那个女探子看到我这副粗鄙的行径,脸上露出微微的藐视之意,身体不由得站了起来,跟我保持好几米的距离,这时她的男同事已经在催她了,她犹豫了一下,对我抱歉地笑了笑,就撇开我走了回去,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朝原位走了回去,看样子已经将我排出嫌疑名单了。
我见自己的伪装已经见效,第一道的关卡突破之后,接下来一路畅通地走到了大厦底层的电梯间里,我的那张身份卡还可以使用,电梯将我送至那个熟悉的楼层。
在走出电梯前,我又恢复了那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姚颖没有骗我,电梯间里果然布下了捕鼠笼,警方通常会在在逃犯的老家和亲属附近布下埋伏,等着他们自动送上门来,而对于在逃犯来说,通常都会寻求亲属和熟悉的人帮助,这种捕鼠笼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我家门口布下这个捕鼠笼并不大,那些充当触手的只有两个中年人,他们穿着便衣常见的夹克,身材不高但挺壮实的,看样子比门口的暗桩有经验多了,不过当我出现在电梯间里的时候,他们脸上露出的还是疑惑的神色,因为我看起来并不像是他们要等的人。
“两位好,我是幸福快餐店送外卖的。”我趁着他们发呆的一瞬间,迅速表明自己的身份。
“快餐,谁叫的,是老郑你吗?”一个略微秃顶的瘦子问着同伴道,他年纪接近四十,看上去颇为精明能干。
“我也没有叫啊。”说话的老郑比较胖,赘肉把衣服撑得像个弥勒佛,脸上的表情却很凶恶。
“是两位的队长帮你们订的,楼下的四位都已经送到了,就剩你们两位。”我怕他们看出破绽,赶紧捏造个理由道。
我的话半真半假,他们一时间看不出破绽,再加上便当袋里传出的香气,正好又是午餐的时间,一切都很符合逻辑。当下那个老郑就把便当袋接了过去,他一边往外拿着,一边口中嘟囔道:“这个小气鬼也有这么慷慨的时候,真想不到。”
他们都在这里蹲守了半天,此刻正是饥肠辘辘的阶段,瘦子虽然脸色还有些怀疑,但心神大半被饭菜的香味吸引过去了,特别是那流出的牛肉汁更令人食欲大开,老郑迫不及待地把牛肉扒了一半到自己的饭盒中,然后就站着动起筷子来。
我看他们都开始吃东西了,却没有急着走开,而是恭敬道:“两位,一共是34块5,你们还没付钱呢。”
“我靠,就知道他没有这么大方。”老郑口中骂了一句,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盒,伸手从钱包中抽出张50元的钞票。
我接过钱,却没有立即给他找零,而是顺势扭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拧,老郑吃疼地弯腰屈膝,我抬起膝盖给他下颚来了一下,“砰”一声巨响之后,老郑便向后仰躺倒地。
我这几下出手极快,瘦子刚反应过来,我再起一拳就踢飞了他刚拔出的手枪,同时一肘撞在他的心口,将他震得一阵岔气,我趁机将他手臂向后一扭,“咔擦”一声,关节错位。
击倒两人之后,我从他们身上搜出两幅手铐,将其铐在消防水管上,然后撕下布料塞住他们的口,这个时候距离换班还有时间,我可以在警方发现自己之前,利用这短暂的机会入屋查看。
处理好这两名警察,我扯下门上的封条,刷卡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在这栋装潢高雅的大房子里,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但它已经无法回到往昔的景象了,原本亮可鉴人的实木地板上浮尘明显,墙上的大幅油画不见踪迹,造型精美的瓷器和织物都被搬走,那些描金边的白色柚木家具还在,但上面布满了划痕和磕痕,甚至连沙发的皮套都被撕开,警方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匿的地点。
缺少了那些丰富生活的小物件,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如雪洞般干净,只不过这种干净却不像往常那种令人愉悦的干净,那是一双勤劳而又精细的手,一颗热爱生活的细腻的心,耗费无数时间精力才能达到的效果。缺少了那个温柔贤淑小妇人的维护,一切都像是被抽离了生机般,变得干燥、乏味和枯萎起来。
那间令我魂牵梦绕的主卧室里更是不堪,那张柔软的大床曾经承载着我们无数次极尽缠绵的交欢,那些沾满了白莉媛得天独厚体香的被褥与床单不见踪迹,更别提那个幽暗芬芳的衣帽间,白色羊毛地毯上布满了脏乱的鞋印,看上去说不出地不协调与难看,一想起这块地毯上曾经残留过两个绝色尤物美人的分泌物,就这样被这些粗鲁的足迹所玷污,令我心中怒火横生。
那张华丽的鞋架曾经摆满了一百多双样式各异,但却无不妖艳迷人的高跟鞋,那些齐墙高的大衣橱里曾经挂满了各种名贵高雅的服饰,那些储物格里曾经塞满了带着白莉媛体香的贴身衣物,她们一同营造了个令人沉醉的温柔乡。但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空无一物的鞋架,随意倾倒在地的储物格,就像那一扇扇被打开的衣橱门般,空荡荡地摆在那里,像是被洗劫一空的金库,又像一个被轮番蹂躏后的处女,无言地诉说着那些强盗的罪恶。
我颇为难受地检查完这间卧室,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警方对这里的搜索很是卖力,整个房间包括地毯地板都被翻了个遍,就连露台上的那些花草树木都不放过,要是白莉媛看到这些她亲手布置的小家庭受如此的摧残,不知她会有多难受,我不由得暗自庆幸,她不用目睹此景。
除了主卧室之外,其他的房间也没有幸免,我的那件卧室被翻得更厉害,但却没有搬走太多东西,因为这里并没有多少痕迹,可以把那个小男孩与网上的通缉犯联系到一起,他们显然并不知道,那个清秀文静的男孩与现在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之间的牵绊。
我最后查看了厨房,这里并没有多少个人的痕迹,所以我不抱有多大的希望,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除非灰尘和杂物,厨房就如我们离开之前那般整洁,警方也没在此处大动干戈,正当我略有些失望地转身离开时,突然眼角掠过一丝微光。
我心念一动,凝神朝光芒发出的方向看去,这时阳光正好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将大半个厨房都沐浴在其中,而在日光照不着的水槽下方,好像隐隐约约有东西在闪光。
我蹲下身子,把手伸到排水管下面摸索了一阵,果然摸到了个什么东西。
我拔出手来,在阳光下一看。那枚珍珠婚戒正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金黄的戒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而那颗龙眼大小的洁白珍珠正在闪烁着优雅的微光,正如同它套在女主人白葱般娇嫩颀长玉指上时一般美丽动人。
这枚晶莹的小玩意,从我们的婚礼开始,伴随着蜜月之旅、燕京之行,一路走来从未离开过白莉媛的芊芊玉手,直到那个充满危机的夜晚之后,匆忙间我们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将它给遗落了。
据我推测,应该是那个晚上,白莉媛为了给我缝合伤口,在清洗自己的双手时,不小心遗落在洗水槽的下方,而之后我们穷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它的下落,现在居然让我重新找到,真是难得的一件幸事。
我心中一阵狂喜,此行虽然没有找到白莉媛,但也算没有白来,尤其是能够找到这枚婚戒,让我牵挂了半个多月的心微微松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它价值十分珍贵,而且这还是我与白莉媛爱情的证物,那对于我们来说意义十分特殊。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我一心只在白莉媛身上,就不会重新回到此处,也就不能再次找回这枚婚戒,可以说有因必有果。
想到此处,我再也无心再次继续停留,随手将那枚婚戒塞入自己胸前的口袋中,郑重其事地将其贴肉置好,然后迅速下楼离开此地。
当我恢复成那个唯唯诺诺的送货员离开时,那几个暗桩依旧站在远处,他们甚至懒得多看我一样,丝毫不知自己的同伴此刻仍被扣在楼顶的消防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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