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36-40


第三部贾府风云第四部东府少主三十六、立主纷争胡九打得正闷气,盛怒中回首,喝道:「小娘皮装什么腔?什么娘娘有纸我没纸的?」

东府几人同声喝斥:「住口!」

蝙蝠嘻嘻笑,闪身而退。胡九怒目喷火,还想前追,被吴七郎死死拉住。

「京东人语」忙道:「娘娘有何旨意?」

那宫装少女道:「娘娘已知大公子在此,请大公子与众位即刻至染香厅相见!」

东府众人与雀使门下轰声应道:「是!」雀使门下,个个声色敞亮,面露喜色,东府众人这一声却答应得颇是勉强。

吴七郎对宫装少女身旁那白衣女子冷嘲道:「白鸽传信,腿脚口舌,果然不很慢嘛!」

那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并不回言。

众人都向庙中后门行去,「京东人语」见众白衣少年皆垂头丧气,僵立不动,道:「杜将军乃非常之人,凡事自有其定数,哎,劝君休叹恨,未必不为福。你们无须太难过了,将军既然不在,不如你们收拾收拾,搬入府中罢?」

其中年龄稍长的一名白衣少年道:「亢叔叔,我们哪也不去!我们自小皆是孤儿,由师尊养大,与师尊名虽师徒,实则父子,师尊遭此劫变,下落不明,李师伯虽然一时不肯明言,我们定要求他相告,找到师尊后,随侍左右,才能安心。」

京东人语点点头,快步赶上了众人。东府诸人在前,雀使门下随后,自有执火者照应其间,众人头顶上方,却是百鸟噪噪,扑翅盘旋。

庙后有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依山势蜿蜒而下,远远望见山脚下一座府邸屋宇连桓,如此深夜,却有不少地方亮着灯火,想来那便是东府了。

此际外边雨早停了,路上却很湿滑,不过众人皆为习武修道之士,自然毫不在意,偶尔碰见地面湿滑的地方,顺势一熘而过,前行更快。

在庙中许久,我的衣裳早已干了,但被山间冷风一吹,还是觉得有些潮意,凉凉的贴在身上甚不适意,于是暗运真气,不一会,便觉身暖。再看鹦鹉时,竟也在运气暖身,她羽衣吸水,蒸干之时,身周好似腾起一阵大雾,当真「气势惊人」,甚是惹人注目。

一路行来,纪红书毫不掩饰欢容,道:「白鸽,我该如何赏你呢?嗯,至下月起,不,至今日始,蝙蝠与小狂蜂两人由你支使一个月!」

两道惨叫声响起,蝙蝠抗议:「为什么偏偏是我降级?我刚还为雀使您老人家打了一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小狂蜂喊道:「每个月都是我降级!每个月都是我降级!还有完没完?」

鹦鹉咯咯笑道:「雀使还是收回成命吧,这两人一个身臭,一个嘴脏,我怕白鸽妹子消受不起呢!」

蝙蝠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很臭,他很脏!」

小狂蜂忙道:「我又臭又脏!」

显然,往日的降级者遭同门荼毒与轻贱,简直难以形容,令人发指,两人避之如蛇蝎,脏臭之评非但受之不却,还大包大揽起来。

那白衣女子掩嘴轻笑:「小妹从总教出师,派过来才不过三月,许多事正要向各位师兄请教,怎敢使唤蝙蝠大哥与小狂蜂大哥?」

小狂蜂失声道:「大哥?大家听到没?终于有人肯叫我大哥了!白鸽师妹!我愿意听你使唤!天天替你烧汤、洗脚,擦背、揉胸……哎呀!死乌鸦你踢我干嘛?」

乌鸦道:「如此好事轮得到你吗?白鸽师妹,你看,我的手明显比他干净,嘿嘿……」

蝙蝠吟道:「雀使门下谁最俊?除却蝙蝠不是人!」

秃鹰沈声道:「你那白惨惨的脸蛋,半夜出来装鬼吓人倒也可以,哼!脸蛋长得白有什么用?若论英雄气概,捨我他娘的还有谁?」

鹦鹉含酸道:「雀使,这些男子多半疯了!你看,是不是全都降级,派给我管教管教?」

纪红书冷冷道:「不必了!娘娘这次回宫之后,我要……亲手一个一个地收拾!」

雀使门下这边,登时只听到一片脚步踢踏响,比前面东府诸人还安静。

众人下得山来,却是一座大花园。左右两侧依水随山,筑有院墙,前方是房屋,后壁天然成了园子的围墙,后方则是方才走下的矮山了,原来这东府地面甚是广阔,竟连这座山都属于花园的一部分,将军庙恰是设于后山的一道园门。难怪进东府后院定要经过将军庙了,将军庙压根就是东府外围的后门嘛!那是非穿行不可了。

东府后院的角门在望,我不禁心下忐忑;马上便要见到那贾妃了!她是大公子的姑姑,此番见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若谈起旧事,我浑然不知所对,岂不糟糕?再者,今夜那读灵者将我的所有秘事窃取无遗,至今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此事便如在我心中扎下了一根刺,更让我惶惶难安。

我有些后悔方才为何没有乘混战上前,故意受点轻伤,还可装个头昏体疼,拿娇推脱。那像现下这般,空手入林,有不测之险呀!哎,哪怕被麻雀的赶鸟桿扫到一下也好呀!

这般想着,我脚步稍慢,路经几道石阶时,我的脚后跟被乌鸦轻轻踢到一下。

「啊!」我惊天动地地惨叫一声,身子踉跄地前扑几步,打算找个稳妥之处,碰破头皮,行苦肉之策,正喜得逞之际,脑门软绵绵地被托住,我心想:「没道理呀,一根树枝何能如此柔软?」

只听一个声音关切道:「公子小心了!」

我一听要晕,擡起眼来,望到的是一张白生生的脸儿,关切的神情使她看上去格外温和可亲。

她位于台阶下方,转身向我,双手托在我两肋之处,形同抱持。

我的下巴尤抵在她胸前,乳波汹涌,很是可观,但我心刻心情极度不好,全没工夫赏鉴,怨意趋使下,下巴狠狠地在那柔软起弹处磨了磨,便欲以那为支,直起身来。

「啧啧,这小鬼好生有艳福,摔都能摔到白鸽师妹身上!」乌鸦倾羡不已。

「啊!」不知是我的举动还是乌鸦的戏词,使得白鸽勐然惊唿一声,将身跳开,羞避一旁。

我失去支撑,身子前跌,脚下乘势在石阶边沿暗暗使力,这回哪怕头破血流,也要摔出一片晴天。

又是一个胸部!呜呜!这回小乳突突,却是换了那个宫装少女。她一手尚执灯笼,一手来接扶我,却是力不能支,两人身子在石阶上往一边倾斜打转,脚下忽然踩空,一道扑跌。

我只道这次总可如愿了吧?哪知头皮一紧,一人紧抓我脑后长发,高高拎起:只听秃鹰冷冷道:「小鬼,寻奶吃么?摔了一回又一回,尽往人家姑娘身上乱蹭!」

我又羞又臊,口中呀呀乱叫。

东府诸人闻声回首,喝道:「秃鹰放手!你胆敢对大公子无礼!」其中一人奔过去,将宫装少女扶起。那宫装少女回头看了在秃鹰手中挣扎的我一眼,低了头,满面羞红。

秃鹰见东府诸人着急,更为得意:「你们与他主僕有别,我秃鹰却不受他管辖,哈哈!」

纪红书淡淡道:「娘娘原跟我提过的,大公子往后须派教中一人守护,秃鹰,我决定了,便派你了!」

秃鹰惨叫:「雀使切不可匆下决断!我秃鹰英雄盖世,怎能受这小鬼使唤?」

纪红书道:「你敢违抗教令么?」

秃鹰呻吟道:「总有得商量吧,我的终身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纪红书板着脸道:「一点也不草率!我执掌雀使一门,也无须跟你商量!」

秃鹰这回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我也随其手松,落到了地上。

乌鸦、蝙蝠齐声喝彩,道:「又嫁出一个了!秃鹰,恭喜!恭喜!」

说话间,众人已至角门,门内一个红衣女子迎了上来。

纪红书望见她,不由一愣,随即面肌僵硬,冷哼了一声。

那红衣女子却笑脸相迎:「红书姐姐,许久不见!这回要不是娘娘回府,想见你一面也真难呢!」

她一说话,脸上神情,春花带笑,我像在哪见过似的。

吴七郎道:「十妹,你的天罗幡法阵完蛋大吉啦!」

那红衣女子笑道:「只不过是些符菉,不值甚么,再画上些便是了。娘娘正在染香厅相候,你们随我来!」

想来她便是天罗幡法阵的主人——秃鹰提到过的「东府霍姑娘」了。她的年纪也应不小,却满身活力,腰姿纤转,红裙闪摇,其臀忽隐忽现,一路领着众人穿门过巷,来到一处深院,前庭开阔,正中有老树苍然欲倾,树以池围,绑新木以撑。绕过树池,望见前方门厅大开,灯火通明,几个宫装丫鬟正穿梭走动。

红衣女子与宫装少女急走几步,先入内呈报。「辕门兽」唤来僕从,将左小琼与巨虎领去安置了。我将小白鼠也托给了辕门兽的僕从带去餵食,心想,待去取回白鼠时,正可藉机与左小琼说话,探知别后情形。

即刻有人传下令来:娘娘与众人于右侧大厅相见。

先前去将军庙的那宫装少女却又走了出来,领着我一人,穿过前厅,往后院行去。

那宫装少女一路行去,一声不发,只顾低了头面走路,裙下莲尖一闪一吐,走得飞快,似对方才与我抱持共摔之事,尤存羞怯畏见之意。

到了一处厢房门外,那宫装少女先停了一停,道:「娘娘!」

里边传出一个声音:「是筠儿到了么?快进来!」

宫装少女一手掀高珠帘,朝我努了努嘴,我硬着头皮走入房中,见屋内两名宫装丫鬟静悄悄侍立,一盏九龙盘旋、龙口吐焰的华灯之畔,一个华裳丽人放落手中物事,正转首望来。我望见一张凝白如玉的面庞,容光照人,心知她便是贾妃了,忙一低头道:「娘娘……姑姑!」

「筠儿!」那贾妃快步迎来,拉起我垂着的手,握在掌中,柔声道:「半夜将你唤来,可吓着了么?」

「没!」我依旧垂头,低声应道。贾妃掌心绵软之中,另有一丝凉腻,触人欲醉。依我所知,这般体质,看似丰美,实则体内有虚亏之症,于是又道:「姑姑……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贾妃轻叹了声,却是不语。

我擡起头来,见她明眸琼鼻,丰姿楚楚,那眉梢却带一点轻愁,格外让人系心于怀。

「你遭了一场大病,我这一年也是时时不适,如今老太君又眼见不行了!」贾妃放落我手掌,转过身,莲步轻移,叹道:「我们一家子,也不知招了什么邪!」

本以为与她碰面,定是一番大阵仗,却不料会像现下这般叙起家常,我心内藏虚,更加不知如何应对,只勉强装作关心:「老太君……可还安稳?」

「这会儿,宋三郎正施针渡气,他来了之后,老太君倒好些了,」贾妃回首道:「筠儿,我也知道,你一向不喜理会俗务,但老太君这样,东府总不能没个主儿,笙儿又没出息,只知贪玩胡闹,想来想去,也只有指望你了!」

今夜随纪红书一路行来,我隐约已知有事不妥,如今她语意所指,分明是要我担任东府少主了!若在贾氏一门中越陷越深,将来还怎么重返山林,与师门同聚?我不由慌道:「姑姑,我……」

恰在这时,门外一人道:「娘娘,宋恣已到染香厅了!」似是那红衣女子的声音。

贾妃不容我多说,拉起我的手,道:「筠儿,随我来!」

染香厅中,东府诸人与雀使门下俱在,其中新来一人,身颀面白,举首望人,目光遥射出尘之采,青袍纶巾,摇摇然作书生装扮,我心知他便是宋恣宋三郎了。

众人见我们入厅,躬身齐道:「娘娘!」

贾妃于堂中坐定,示意我侍立一旁,随后挥退众宫装丫鬟,环视一周,道:「诸位辛苦了,东府这阵子,因老太太的病,人人都未睡个好觉。我在深宫,出入不便,雀使门下,时时替我奔走递告,也很费心费力。」

众人皆道:「应当的。」

贾妃目光移向雀使门下一干人,道:「红书,你指派谁护卫筠儿?」

纪红书道:「派了秃鹰。」

秃鹰闻言身子不禁一抖。

贾妃唇角略笑,道:「你门下众人,秃鹰算是沈稳,往后筠儿出门时候较多,秃鹰深历江湖,正可照看!」

秃鹰咬牙强笑道:「多谢娘娘金口褒奖,秃鹰……定竭尽所能,不负重托!」

贾妃点头道:「秃鹰留下,其他诸位雀使门人,忙了半日,且去用了夜宵,下去歇息罢!」

乌鸦、蝙蝠等人道:「谢娘娘赏!」躬退几步,转身离去。

秃鹰心怀鬼胎,入厅时本落在众人身后,离厅门最近,此时众人一一离去,行经秃鹰身畔时,俱都投以眼色,有的面慼慼然,深表同情,有的神情木然,强装无事,有的挤眉弄眼,嘴裂莲花,全然兴灾乐祸,连那白鸽也轻吐舌尖,悄步快走,这一轮下来,秃鹰虽故作镇静,也忍不住脸面变色。

贾妃等几人离去了,不禁宛尔,道:「红书,你门下诸人,恁地有趣!」

东府吴七郎道:「简直是一帮乌合之众!」

纪红书面色微红,白了吴七郎一眼,道:「红书往后会好好管教!」

贾妃却淡淡道:「不必啦,为人行事,但求大节无亏,小处滑稽,有何不可?若强行去异求同,未免抹杀了生趣。」

纪红书大喜:「娘娘圣明!」

贾妃又道:「吴七郎为人峻肃,办事认真,这也是他的一大长处。人莫以与己不同而互轻,听说你们双方时常吵闹,为细事失和,其实大可不必!」

纪红书与东府诸人俱道:「娘娘明训,我等记住了。」

贾妃点了点头,方问宋恣:「三郎,老太君这会情形如何?」

那宋恣道:「我以九针走穴之法,助老太君提神聚气、回阳生脉,但老太君年寿已高,能挨多少日子……不在其病,而在天意。」

「若是如此,立主一事,万不可再拖了。」贾妃环顾东府诸人,道:「此事我让亢总管徵询过诸位的意思,本以为已然定规了,如今却是听说,你们对大公子承位一事,尚有异议?」

京东人语道:「娘娘明鉴,非是我等敢抗命不遵,只是……只是……纪红书冷笑打断道:「亢总管难以开口,我却略知其中缘故。」

贾妃道:「哦?」

纪红书道:「东府霍姑娘,原是贾似道正室霍氏之妹,他们今夜变计,几番阻拦我带大公子来见娘娘,想来定是属意霍姑娘的亲侄——贾二公子了!」

贾妃眉稍微挑:「此言可确?」

京东人语陪笑道:「这是雀使误会了,我们请留大公子,是另有缘由的……」

「纪红书!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小瞧我等了!啊……你这小子……下针轻点!我伤的是脑门,你扎我脚板干嘛?三哥!你这弟子十分煳涂,我要怒了!」大厅隔壁传来一道伴随着嗷叫唿痛的语声,听声音正是方才昏迷过去的关西魔,他在邻室疗伤,想是听到这边说话,自觉有抗辩的义务,于是挺「言」而出:「……我们十妹,最无私心,她虽是二公子的亲姨,对立主之事,倒是偏向大公子多些,哼,二公子也太像他老爹了,纨裤混帐,不成模样,大公子娇滴滴的像个娘们,也不怎么样。」

东府诸人面色齐变,怒声叱喝。宋恣凛眉微皱道:「云川子,你扎他的厌舌穴!」

「你小子……」只听隔壁怒吼半句,随即寂然无声。

京东人语道:「管贤弟是个浑人,望娘娘且勿生气!不过他说霍姑娘不存私心,这倒是真的。」

贾妃神情不悦:「老太君昔日,严于嫡庶之制,对似道贬斥太过,你们也不可太当真了。似道虽不能上承老太君欢喜,于孝道上有亏,但近几年还算收敛了玩闹的性子,肯求上进,对于西边府上,往后你们还须尊重些才是。」

东府诸人闻言俱都低头不语,显是对那贾似道成见极深。

贾妃甚是大度,见了众人情状,也只是轻叹了口气,并不深究,道:「亢总管,你方才说另有缘由,却是什么?」

宋恣向前,略一倾身,道:「启禀娘娘,是属下让亢总管于大公子面见娘娘之前,须将大公子请来,因我要先见一见!」

话一说完,京东人语大声咳嗽,宋恣也自一愣,随即面色微变,忙又道:「娘娘恕罪,我没说明白……」

贾妃绽容而笑:「唬了我一跳,我说呢,三郎之狂,那可是在骨子里,不在嘴上。」

宋恣拢袖一揖,欣然笑道:「宋恣再愚鲁,也不敢对娘娘无礼。」

贾妃笑道:「不敢无礼么?也不见得罢?」

东府众人皆笑,宋恣道:「那是娘娘素日宽待属下,偶尔放纵,也恃宠而娇了。嗯,属下欲将大公子请来,是有一事急于弄个明白,此事不明,大公子承继府主,非但无益东府復出,且将另起混乱,贻误大事!」

贾妃闻言,也面色凝重:「何事竟如此紧要?」

宋恣望了我一眼,似乎当着我面,难以开口,一时沈吟不语。

我心下一凛,暗感不妥,心道:「糟了,什么『一事急于弄个明白』?莫非这宋恣发现了我这大公子乃是假货?」随即又想起那读灵者来:会不会便是他呢?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觉不像,如若宋恣是那读灵者,我的一切事情他全都知晓,还会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哪会是现下这副犹疑不决的模样?

大堂之上,众目所向,我心中翻江倒海似的猜疑不定,面上却竭力维持镇静,立在那儿,似遭火烤一般的难挨。

贾妃似有所觉,先向我投来一道抚慰的眼色,方道:「三郎,你但说无妨。」

宋恣点了点头,道:「好罢,这要从前一阵子说起了。那时大公子卧病在床,听说从四面八方请了许多名医,总不见好。我闻知消息,心下奇怪,年前我还跟大公子于三桥街碰过面,那时大公子春风满面,身捷体轻,气色很好呀,怎么半年不见,得了如此大病?竟连四方名医都治不了?我一向有个毛病,越是他人治不了的奇症难症,我越是技痒难耐,更何况大公子还是先主公的孙子?是咱自家人?只是那边府上不到无路可走,是断不会来请我了,而娘娘派了不少宫中御医去,居然从没想起过我……」

贾妃笑道:「这些年,你遨游四方、读书写字,除了偶尔外出采採药草,却替几个人认真瞧过病?哪还像个郎中?你想练手试技,我还不放心呢。要不是老太君的旧疾,你一直跟了许多年,我连老太君也不会交到你手上。」

京东人语道:「不错,前两年七郎偶感风寒,让他瞧瞧,他倒是很快治好了,却从七郎身上找出许多小疾,定要救治,哎呀,那真是……我今无病强侍医,何人怜我吴七郎?七郎被他足足整治了三个月,浑身上下,针眼无数,遍体鳞伤,如此勐医,谁还敢求他看病?」

吴七郎打了个寒噤,捋袖露出许多伤疤,摇头道:「人间地狱啊,惨无人道,暗无天日!」

胡九嚷道:「你们这么说宋三哥,也太过不公了!俺的风湿是多年顽疾,就是三哥帮我治好的!雀使的怪病也……」

纪红书目光如刀,狠狠剜去一眼,胡九身子一缩,兀自喃喃:「瞪我作什么?再瞪三哥也是帮你治过……」

宋恣摇头道:「你们不是医道中人,是不会明白我的。七郎身子匀健,那是男子中的典范,乃医家百求不遇的活案,机会难得,我岂可不把他吃透?我遨游四方、读书写字,正是养我医家浩然之气,这些年,我医道无为而进,那是不用说了,像大公子……嗯,说回大公子身上罢,有一天,我夜不成寐,心想乘着风高月黑,何不去瞧一瞧大公子的病势?便把十妹叫醒了,拉着她一道往西边府上去……」

吴七郎向我投来深表同情的一眼。我则暗下心惊:「他去瞧时,不知是不是在我附体之后?难道给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胡九奇道:「三哥,你去瞧病,却带上十妹干什么?」

宋恣道:「十妹老大年纪,孤身不嫁,大公子生得俊俏,让她去瞧瞧,若能触动女儿家心思,岂不甚好?」

霍姑娘面色通红,道:「呸,早知你是如此居心,我才不陪你去呢!哼!人家是担心你夜天迷路,摸到哪户人家姑娘房中去,闹个大笑话,才答应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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