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第二天中午严羽去程晓瑜家找她,程晓瑜不在。严羽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只给严羽发了条短信说他们先别见面了,各自冷静一下,等下次严羽来和城的时候他们再好好谈谈。严羽已经买了傍晚的机票,程晓瑜又一直不接电话,严羽只得走了。如果借着这一次的事程晓瑜能真正想明白他对她来说到底重不重要,那也未尝不是好事。
到了周四公司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严羽就又买了去和城的飞机票。严妈妈唠叨他怎麽这两个月有事没事就往和城跑,严羽也不答话,到时间就出门了。
到了和城严羽直接去了程晓瑜家,在楼下就看见她家窗户是黑的,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程晓瑜怎麽还不在家。严羽一边上楼一边给程晓瑜打电话,电话那头居然说本号码已停机。严羽心中一凉,又拨了一遍电话,语音系统仍是冷冰冰的说本号码已停机。严羽上到程晓瑜家门前用力敲了几下,里面也没人答应。虽然还不能确定,严羽已经有预感这个属鸵鸟的丫头十有八九是跑了。这个女人,什麽家人、工作、朋友,她通通能说不要就不要。严羽气得狠狠踢了门一脚,程晓瑜,你总是这样招完我就跑,跑了一次不够还跑第二次,你这次又跑到哪里去了?你每次离开我就真的不会舍不得吗?
宁城是南方海边的一座小城市,人口不过几十万,生活节奏也相对比较悠闲,因为地处沿海算是旅游城市,但旅游业发展的也并不火爆。
阿良在一条有些冷清的步行商业街里开了家叫忘川的刺青店,他喜欢这个地方临海,而且租金也便宜。阿良三十出头,作纹身师傅已经十来年了,技术很好,手也稳,常有人慕名前来找他纹身,在这个小城市里混口饭吃还不成问题。
那天是个夏日闷热的午後,店里的空调呼呼的吹着,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阿良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就听门口的风铃叮铃铃的响了几声,有客人来了。阿良打了个哈欠朝门口看了看,只见一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推门走了进来,穿着宽松的白色棉布连衣裙和平底凉鞋,小腹微隆好像是怀孕了,女人剪着半长不短的碎发,五官清秀,没有化妆也很漂亮。她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条银色的宽幅手链,在阳光照射下闪出一片细碎的光芒。
阿良站了起来,“美女,是要刺青吗?”
那个女人笑了笑,“我先看看好吧。”
阿良点头,“好,随便看。”
这个女人正是程晓瑜,她在阿良的店里仔细逛了逛,这家店干干净净的给人印象很好,不像她之前去过的几家刺青店满墙的骷髅头或者大朵大朵俗艳的玫瑰花,看着就吓人,而且这家店叫忘川,她不由得就进来了。
程晓瑜在店里逛了一圈,问阿良这家店为什麽叫忘川,阿良笑说也没为什麽,随便取的。程晓瑜又说想先看看阿良以前的作品,阿良就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硬壳相册递到程晓瑜手里。
程晓瑜打开相册,里面是一张张纹身的照片,大部分照片旁边的小卡片上还留着顾客的话,有的写着自己纹这个图案是为了纪念什麽事什麽人,有的写着感谢阿良师傅的话。程晓瑜对刺青完全外行,反正据她看照片里的纹身都挺好,有些图案还挺有艺术性,可以看得出这位阿良师傅是个很用心的人。程晓瑜合上相册的时候心里就决定要在这家店纹了。
程晓瑜说,“我想在手腕纹一个图案,大概这麽大。”说着伸手跟阿良比了一比。
阿良点点头,“那你想好要纹什麽图案吗?或者在图册里选一选。”阿良说完又拿出一本图册给程晓瑜看。
程晓瑜粗粗翻了翻图册,里面并没有她想要的图案,她合上画册说,“我想纹两条小鱼,差不多就是这样……”程晓瑜把自己脖子上的心形吊坠打开,拿出里面的双鱼座,“能纹的出来吗?”
阿良拿起那个双鱼吊坠看了看,“能纹的出来,这个样式挺漂亮的。”
程晓瑜犹豫了一下,然後把自己的碎钻手链取下来,把手腕递到阿良面前,“我想纹在这里,可以吗?”
割腕自杀的人选择纹身来遮掩伤疤的情况很多纹身师傅都遇到过,因此阿良并没显出很大惊小怪的神色,只是仔细看了看程晓瑜的手腕,然後说,“可以,不过图案必须刺深色的,一条鱼正红一条鱼正黑,然後周围用蓝绿色的波纹把整片肌肤都盖住,那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你觉得怎麽样?”
程晓瑜只凝神想着不说话。
阿良说,“我给你画出来吧,你就知道什麽样了。”阿良拿了毛笔沾了颜色就开始画,很快两只首尾相依的小鱼就出现在了画纸上,和那只双鱼吊坠很像,而且因为有了颜色看起来更加鲜活了。
程晓瑜点了点头,“就要这个图案。不过我不用麻醉药,我怀孕了。”
阿良说,“不麻醉是最好的,上了麻醉影响上色。但是不麻醉挺疼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程晓瑜说,“没事,我不怕疼。”
程晓瑜决定纹身以後在网上查过相关的资料,好多人都说纹身没有想象的那麽痛,就麻麻痒痒的。真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程晓瑜才知道那全是胡扯,什麽没有想象的痛,简直是想象不到的痛!用纹身枪划线的时候程晓瑜就疼的直咧嘴,却还是强忍着不动胳膊,她怕乱动的话会纹坏,到时候有只鱼的眼睛是歪的那该多丑。程晓瑜以前从没想过要纹身,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是比较保守的,总觉得纹身不像正经人该做的事。程晓瑜之所以想纹个图案在手腕上,说到底还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程晓瑜匆忙离开和城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非走不可,她不能再见严羽,一见了他事情就会朝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所以她才那麽慌慌张张什麽都顾不上的走了。在验孕纸上看到两道红色的痕迹的时候程晓瑜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她怀孕了吗?上天看她可怜,终於又给了她一个孩子是吗?程晓瑜知道自己怀孕以後去医院仔仔细细作了个检查,医院告诉她胎儿一切正常,但程晓瑜对待这个孩子还是非常小心,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可这个小家夥却很会折腾妈妈,经常让程晓瑜吐得昏天黑地。每当这个时候程晓瑜总是忍不住自怜自怨一番,觉得自己怀孕了却没人照顾非常可怜,她想回家去找爸爸妈妈,可又怕严羽会去她家找她;她想去找楚辰,楚辰不管什麽时候都会对她好都会照顾她,可她也知道不该这样做,最後只能自己忍一忍就算了。程晓瑜,你已经是妈妈了,你必须坚强一些。
虽然肚子里的宝宝现在还小的连胎动都没有,但程晓瑜已经开始事事都为它考虑了,她去商场的时候会买小孩子的东西,小奶瓶小衣服,每一样都那麽可爱。她也想好了怎麽和孩子说它的父亲,就说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严羽,这麽说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我想我和你以後都需要平静的生活。只是如果小宝宝长大了问她手腕上的疤是怎麽回事,程晓瑜觉得很羞愧也很难回答,自杀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一个这样懦弱的妈妈怎麽能给孩子做榜样?程晓瑜思前想後,最後还是决定刺个纹身遮住这个当年自己亲手割下去的伤口。关於纹什麽图案程晓瑜也想了很久,毕竟是要一辈子留在身上的东西,她想来想去还是想要纹两条小鱼,她羞於向任何人承认她会常常思量和严羽的那段感情,可关於严羽她到底後不後悔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她不会再去打扰严羽的生活,所以就让她留着两只小鱼慰藉她的一点遗憾之情吧,当年她离开严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後悔,只是那个时候她真的没办法,不离开她会崩溃的。如今事过境迁,楚辰还是不能在她身边,严羽也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但她至少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还有这个刻在她手腕上的双鱼座。她可以跟宝宝说你的爸爸就在我的手腕上,他每天和我一起看着你长大,我和你爸爸曾经是很相爱的。
阿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真的一点也不娇气,从头到尾都没动一下,额头上都疼的冒汗了她却还只是忍着。阿良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全部完成,他用保鲜纸小心的盖在图案上,这才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程晓瑜把一直扭到另一边的头扭回来看了看被半透明的保鲜纸盖住的手腕,“已经好了吗?”
阿良抽了张纸巾递给程晓瑜,“嗯,好了。你擦擦汗吧,再等一个小时等颜色全部进去,然後擦掉血迹就好了。”
程晓瑜拿着纸巾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纹好了,真是要痛死她了。
一个小时後阿良揭开保鲜纸,用温水冲掉纹身上的血渍,然後用纸巾轻轻按掉程晓瑜手腕上的水痕,“好了,美女你看看满不满意?”
程晓瑜轻轻抬起自己的手,只见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两尾极美的鱼,那麽麽指长短的两尾鱼,却连鱼鳍鳞片都描画的活灵活现,红的像火黑的像墨,蓝绿色的水纹一层层的晕开去好像看不到底的湖,两只小鱼的身体形态亲密而怡然,鲜活的好像随时要顺着程晓瑜的手腕游走到其他地方去。
阿良也笑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漂亮,我看我以後可以拿它当代表作了。”
阿良交代了程晓瑜注意事项,给了她一管消炎药让她一个星期内每天涂抹,用相机给纹身拍了照,然後递给程晓瑜一张小卡片,“随便写点什麽吧,我也夹到那付相册里,这是要永久保存的。”
程晓瑜想了想,然後拿笔写下一句话,“两只小鱼我已刻入骨血,所以宝宝,妈妈给你取名为程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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